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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晃女作家小说荣获潇湘杯网络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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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类：(11名)
一等奖蒲海燕(也晴)《傻叔》 二等奖杨自西《远去的苍鹭》 向玉培《赎树》 三等奖费学文《北京之北》 袁姣素《你懂的》 龙会吟《守土有责》 优秀奖袁长江(梦中唐宋)《桐花雪》 戴文普《太保》 蒋志飞(志在飞)《山菊花》 罗争光(罗抉)《化蝶》 余海燕《病》 散文类：(11名)
一等奖陈南玉(村姑不媚娘)《扶夷江畔的妹姑娘》 二等奖袁凌(袁道一)《藏匿在时光背后的电影院》 龙雅竹《母亲，古树下的守望》 三等奖吴昭元《湘西枫》 朱昌盛《炊烟味中话桑梓》 熊幽《黛狗二佬的世界》 优秀奖龙彼德《与美相遇的三个小时》 杨柳小调《塬上人家》 李达伟《大地辽阔》 刘咏夏《亲爱的路人》 周齐林(陌生过往)《百年故乡梦》 诗歌类：(11名)
一等奖灵悟法师(向未神游)《古寺入秋》(组诗) 二等奖梁书正(白衣初雪)《湘西短歌》(组诗) 韩定昌(垒土)《图书馆》(外五首) 三等奖刘朝阳(朝阳的脚印)《匠人素描》 易湘《二酉山，书的山》(组诗) 杨林(**01)《南洞庭》(散文诗组章) 优秀奖王家富《令人最向往的地方》 谢丽荣(梅一梵)《尘世书》(组诗) 陈义静(包尘)《磨洋工》 庞小伟(艾川)《落日那么轻》(组诗) 杨延春(这样)《火车驶过我的村庄》
奖项设置 一等奖3名，小说、诗歌、散文各1名，奖金各元、颁发荣誉证书； 二等奖6名，小说、诗歌、散文各2名，奖金各元、颁发荣誉证书； 三等奖9名，小说、诗歌、散文各3名，奖金各元、颁发荣誉证书； 优秀奖15名，小说、诗歌、散文各5名，奖金各元、颁发荣誉证书。
人物简介：
蒲海燕，笔名也晴，湖南新晃侗族自治县人。女，中学高级教师。湖南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二十余万字文学作品散见于报纸杂志。著有散文集《拈指繁华》等！
作品欣赏：
《傻叔》
自从傻叔跟我娘的丑事在桃花湾曝光，我从爹的墓前出走后，整整十五年，我第一次回桃花湾。 跪在傻叔的坟前，桃花湾的那些陈年旧事和黑妹崽吐出的话语如飞沙走石，接连不断地朝我胸口砸来，憋闷，窒息，我透不过气，双手捧了胸口，使出全身力量呼气。终于，一股强大的气流迸出来，在天空炸响：傻叔—— 一
我家住在桃花湾，湾里的那些依山而建的高低错落的木屋砖房，因了湾前那2颗千年银杏和桃花溪的映衬，被方圆百里的人称做“本细奈”，就是普通话里说的最美丽的村子。20年前的一个夜晚，桃花溪被银色的月光轻柔地吻着，洁净如玉，晶莹透亮。我的小瓜子脸儿如两弯月牙瓣在水中摇曳生姿，若隐若现。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疯跑一阵，雀跃着到溪边采花，然后坐在溪岸的草地上，将百合花山菊花水仙花和君子兰一串红等野花拧在一起，编成一个花环，套在黑亮黑亮的秀发上，看到柔波的里自己，在白白紫紫粉粉红红的花环映衬下美成了仙子，我心中一畅，对着天上的月亮欢舞，学着大人的山歌调扯着嗓门唱： 霜打梅花伴雪开 爽儿我貌美人人爱 嫦娥你千万别自满啊 爽儿我将你比下来 …… 想到嫦娥的两肩耷拉着，如被淘气的孩子用石头掷伤了的翅膀，松散了的羽毛稀稀拉拉，东一根西一根地飞在云片上，我会高兴，高兴，高兴。歌声越来越大，嗓子越来越亮，冲得弯月从树梢尖窜起，飞快地闪进云朵里，露出小半个屁股，颤微微地抖着银光。 只是，那一幕，就像一叶月牙船儿，只经常在我的脑海里飘荡。 这一刻，我想死! 因为，我的身子被男人摸了，这男人竟然是傻叔。 我是谁? 赵爽爽，小名爽儿，桃花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是全校唯一的一个县级三好学生，除了同学，班主任王桂花和校长马天祥都夸我长得好，说我是校花。
（图片源于网络）
傻叔是谁?无名无姓的傻子，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却佝偻着，或许是因为脖子的右边伤了一根筋或缺了一根骨，头总是向右偏着，黢黑的左额上贴着一条蜈蚣状的白疤，两条黄鼻涕常常挂在嘴唇上，伴着呼吸声，蛆虫一般地上下爬动。长到12岁，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丑的人。只要远远地看到他，我都尽可能地避开；遇上路窄绕不过的时候，就双手捂紧嘴巴和鼻子，飞鸟般从他身边掠过。然后躲到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双手压着胸口，呼气——吸气——呼气——直到觉得自己胃里的酸水和脏东西都被吹呕出来，骂上一声“猪”或者“狗”，才继续赶路。 可恨的是，这个傻乎乎脏兮兮的人，我竟然要叫他叔叔。害我叫他叔叔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是我爹八老三。 很多年以前的一天，我那高鼻梁厚嘴唇的阿爹八老三在梅花镇贩完牛后，被尿蹩得要死的他慌里慌张地跑到牛场坎脚的石拱桥下闭着眼睛撒尿，当他气定神宁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脚下那瘫黑糊糊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八老三的腿触电般跳开，弓下腰拉人，手无意间撩开了那人的衣服，啊!八老师大叫一声，嘴张成喇叭，对着眼皮下的一块黑胎记“嘟——嘟——嘟——”地吹气，那胎记长在肚脐下端，像桃花湾里挖出来的黑菱角。八老三傻了眼，直到瞥见一个青红青红的脚印清清楚楚地烙在菱角左侧的肌肤上，他才如梦初醒，忙扶那人起身，那人刚站起身，脏脸上闪出两坨红云，“倏”地又白成了两块冰，双手忙捂了肚脐，摇晃着往下倒。八老三一把搂住他，问他姓什么，哪里人。他张大嘴巴，啊——啊——哇——哇——直嚷，见八老三迷惑地盯着自己，他双手举到嘴前，胡乱舞动。哑巴——唉——八老三叹了口气，将他往背上甩，两手托住屁股，用力往上一提，咬了牙关，翻过二座山，趟过三条河，将哑巴背到了桃花湾。 我娘玉娘子请来草医给哑巴敷药治伤，不到一个星期，哑巴能走路了，再过一个星期，哑巴开始帮家里干活，砍柴，割草，挑粪等，他都是好手，胜过桃花湾里的任何一个男人。桃花湾里的男人都得了红眼病，女人的眼睛都变成红杏儿，一个个质问八老三和玉娘子，怎么不让哑巴走人。每一次，八老三和玉娘子都摇着头叹气说，哑巴他说不出话，倒能写字，只是，每次问他姓啥名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总是在纸上留下几个字：我是谁?哪里人?不知道。他这样没姓没名又没爹没娘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让他随便走人还真让人不放心，好在他有浑身的力气，留在桃花湾说不定对大伙都有用。每当八老三和玉娘子说到这里时，桃花湾里的男人女人就说，瞧他左额上的那道疤，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一定是在哪里犯了事，被人打坏了脑子，你们当好人可以，得小心一点，他若是在村子里犯事，我们可饶不了你们。 八老三每次都将胸膛拍得“咚咚”响，说哑巴只知道砍柴割草放牛的，能犯什么事，有事，你们找我。 是呀——是呀—— 玉娘子也在一边应和着。 就这样，哑巴留在了八老三家里。 村民有什么干不了的重活，都跑来找哑巴，哑巴从不推辞，犁田，打谷，抬殇等，满寨子忙过不停。村民们不再数落哑巴，闲暇时，大家聚在一起谈天侃地，常有人指着他的两汪黄鼻涕哈哈大笑，弯了腰，也痛了肚。个别笑得太起劲的，好半天才直起腰杆，啪啪——啪——啪——，重重地在哑巴的屁股上打几下，见哑巴不生气，呵——呵——咧开嘴冲自己傻笑，就摇摇头说，傻——真是个傻子，然后，嬉笑着，一个个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从此，哑巴留在了桃花湾。只是，村民不再叫他哑巴，都叫他傻子。 这一切，从我懂事那天，八老三和玉娘子就给我说起。开始，我蛮喜欢听他们侃傻叔，时不时脆生生地笑笑，傻叔——哈哈——傻叔——哈哈——长大一些后，我看出傻叔在桃花湾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条能帮着做点活的狗；那些不需要劳力的人，更是将他当成一坨屎，一坨臭狗屎。因此，在接了傻叔递过来的草蚱蜢、竹蜻蜓、八月瓜和猴苞屁股等玩具和野果后，我不再高兴地拍手叫他傻叔，而是红了脸骂两声，傻子，傻子。然后，像一阵疾风，快速从他身旁刮过。“傻叔”这个亲切的词，不知不觉中，被我扔在了桃花湾的风里，刮得不知去向。 二 真正恨上傻叔，是因为黑妹崽。 黑妹崽书名叫王荷花，因为长着和桃花湾的菱角一样的黑脸，小伙伴们都叫她黑妹崽。黑妹崽不仅人长得不好，成绩也死差，我在需要她帮我提东西时，黑妹崽黑妹崽地叫得亲甜，其实，只有我知道，她在我心里的分量，跟电视里看到的猪八戒差不多。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有一天在我面前颐指气使，飞扬跋扈。 那天傍晚，我背着花书包刚走到寨子前的银杏树下，黑妹崽从树背后蹿出来，两腿叉开，伸长双手，拦住我的路。 你——你—— 太出乎意料了，我第一次在她面前结巴。 叫我七仙女。黑妹崽平时暗淡的眼睛，这时亮成了两颗星，一闪一闪地望着我。 猪八—— 啪—— 话没喊完，一个耳光就打在我右脸上，发出一声炸响。 我眼冒金星，低头，直了脖子，使劲朝前面的黑妹崽拱去。 我才不怕你这猪头拱盆呢! 黑妹崽的话音一落，用力推我一掌。 叭啦—— 我四肢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将黑妹崽撕她个稀烂，无奈屁股上的肌肉一阵接着一阵紧缩，生疼生疼。只得咬了牙，将快要溢出的泪水逼回眼眶里，两道仇恨的目光刀子般飞向得意洋洋的黑妹崽。 呸! 黑妹崽对着地上的银杏叶，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笑着说，从现在起，你是奴隶，我是将军。瞧你那傻样，一定不知道原因吧，张大你的耳朵，好好给我听着，你那傻子叔叔，是个流氓，正被脓歪嘴和灰麻雀他们吊在老槐树上打呢。哈哈，别以为你成绩好，又长得一朵花似的，你这朵香花啊，现在开始要臭了，因为你家的屋子里，一天到黑堆着一坨屎! 啊——啊—— 我低了头，像只输了的斗鸡，呻吟着。 黑妹崽什么时候从我跟前飘走的，我不知道。我摸着屁股，一瘸一拐昏头昏脑地往回走时，天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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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叔是流氓!我不信。哪怕屁股痛脱了一半，我也要到老槐树下看个究竟。我摇摇晃晃，赶到老槐树底下。哗——哗——黑黢黢的老槐树一边唱歌，一边对着我挤鬼眼。空旷的大菜园，除了我，再没有一个人。 哗——哗—— 哇——哇——田里的癞蛤蟆不甘寂寞，跟老槐树比着嗓门。 虽然，我对这声响早已耳熟能详。但是，那些白天看上去青翠欲滴姹紫嫣红的菜叶花朵，被夜洒出的墨汁泼成一个个高高低低肥肥瘦瘦的黑影，风一吹，胡乱摇动，像电视剧《聊斋》里的一群鬼，对着我张牙舞爪。 我害怕了，又闻到老槐树下有血腥味，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家奔。 到了家，刚接过玉娘子递过来的鸡汤面，傻叔就一拐一拐地走到我跟前，咧嘴笑着，将手里的几串苞谷粒递过来。我眼光一扫，瞧见他赤裸的胸膛比平时多了一道道印记，血红血红，像一条条蚂蟥，紧紧地吸在皮肤上。 呃——呃—— 我呕出一股酸水，右手用力拍向苞谷粒，包谷粒掉在水泥板上，擦出轻微的声响，一粒一粒地散开，闪烁着红玛瑙般的光泽。 傻叔低头弓腰，伸手去拾捡地板上的包谷粒，手却不够长，忙努力低头弓腰，大概是腰被打坏了，无论他的头如何努力往下低，身子如何努力向下弓，他的手还是够不着地上的包谷粒。 咚——，听得一声响，我看见傻叔屁股冲着天花板，双膝跪在了地板上，左手撑地，匍匐蛇形，右手拾着一颗颗苞谷粒。啊——他的背上，竟然也有一道道血红的印记。真是个流氓——我怒气冲顶，左手端着的汤碗朝着他的背用力扔过去。 哐当—— 汤碗在傻叔的脚后跟炸裂，汤水飞溅起几道白色的小水瀑，落在他的屁股和背上。 傻叔身子一蜷，缩成一堆红红白白的肉，脖子却转过来，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臭流氓!我骂了声，一口唾沫喷过去。 啪—— 玉娘子一掌打在我脸上，我的脸火辣辣发烧，痛，迅速传遍身子。我握紧拳头，只要玉娘子再敢煽我一耳光，就会扑上去与她拼命。玉娘子看出了我的愤怒与忤逆，再次扬起的手松软下去。 傻叔左手撑地，右手不停地在眼前摇晃。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叫玉娘子不要打我。玉娘子的两道火光，正对着我脸上喷射，哪里看到他拼命摇晃的手。 咚—— 咚咚—— 咚咚咚—— 傻叔的头开始在地板上磕，越磕越急，越磕越响。听到响声，玉娘子转过头，看到傻叔的头鸡啄米似地在地上啄，连忙跑过去制止。 八老三，快来扶傻子。玉娘子力不从心，只得大声对着堂屋门口喊。 八老三冲进来，扶起傻叔，玉娘子舌头劈哩啪啦地弹上弹下，弹出的词语，都是数落我的不是。八老三听了，对我说：傻叔是好人，他是被冤枉的，你看你，汤水泼在他的背上，烫起了几个水泡。 八老三说完，要我向傻叔道歉。虽然，我不知道傻叔是不是真被冤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他再呆在我家一天，我在黑妹崽面前就抬不起头来，即使校长和老师疼我，在同学同伴的眼里，我将威风扫地，暗无天日。八老三见我不肯道歉，恼了，扬起巴掌，却被傻叔的手瓣下去。傻叔对着八老三摇摇头，脑袋朝我歪过来，拍拍胸，摇摇手，眼睛望着我。虽然，我将头扭在了一边，但还是瞥见他慈祥的眼里，闪着一丝丝水花。 果然不出我所料，尽管老师和校长一如既往地宠我，我还是失去了原来的地位。不，是从白雪公主一夜间沦落成灰姑娘；而黑妹崽，一夜间从灰姑娘跻身为白雪公主。每天上学放学，那些原来整天跟在我屁股后跑的同学同伴都成了黑妹崽的跟屁虫；跟着我跑的，只有桃花湾的风，呼——呼——这风追着我跑，吹得我的身子凉飕飕。 我开始疯狂地看书，做作业，以驱除形影相吊的寂寞。此外，我将愤怒之火发泄在傻叔身上，只要遇上他，我就会冲着他恶狠狠地吐口水，扔细石。有一次，当着黑妹崽和十多个桃花湾的同伴的面，我将一瓢粪水从傻叔的头顶浇下去，傻叔猝不及防，被淋得一脸屎尿，忙举起手臂用袖子擦脸。臭流氓!臭流氓!黑妹崽一边顿脚，一边骂，还有人抓了石头和棍棒准备往傻叔身上扔，傻叔捡了块大石头抓在手上，弹簧般腾起来，怒眼圆睁。不好——生气了——跑——不知谁叫了几声，大家像受到惊吓的一只只鸟，扑扑扑——扑扑扑——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对于我的大不敬，傻叔从不计较。他不仅没有将我的恶作剧告诉八老三和玉娘子，还一如既往地将我喜欢的书本玩具和野果零食悄悄放在我的书桌上。虽然他知道这些东西都先先后后被我用纸包着，不是悄悄放在垃圾桶里，就是扔在了桃花湾的大粪坑里，可他还是不断地往我桌子上放东西。 三 脚板插进水里，凉，迅速弥漫全身。虽然还只是深秋，桃花溪水已经寒气逼人了。我打了个寒颤，缩了脖子，跳脚往溪滩上退。 月牙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挤着眼在夜幕上轻舞，十几颗星星围在它的四周，跟着它对着我挤眉弄眼。 她妈的黑妹崽! 她妈的跟屁虫! 我把嘴巴张成又圆又大的机枪眼，对着天空恶狠狠地扫射。 她妈的傻子! 她妈的臭流氓! 我继续朝天扫射。 爽——儿—— 有人在叫我。 爽——儿——爽——儿 我停止对空扫射，屏住呼吸，静听叫喊。 是玉娘子，我娘在找我。 爽儿——爽儿——玉娘子的哭喊加快了节奏。 爽儿——赵爽爽，你被傻子摸了，还能当校花?牛屎花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娘子的哭喊，让我回想起下午放学路上黑妹崽狰狞的脸和奸淫的笑。 不就是死么，怕什么!爽儿——她妈的赵爽爽! 啪——我一把掌煽在自己脸上，停止后退，一步步靠近桃花潭。 潭水清澈，光洁如乳。 死在这里，干净。想到这，我心若止水，闭眼，曲腿，身子慢慢往下沉。 妹妹你站在我跟前 像那嫩嫩的韭菜尖 哥哥我现在心情好 胜过天上的活神仙 有人唱着桃花湾的山歌，走到了溪边。 我赶紧沉进水中，却被人箍了胸膛，用力从潭水中提起来，架了身子往溪滩上拖。 啊—— 我鼓足劲，发出一声长啸，十个手指曲成鹰爪，朝着那人的手抓去，尽管有几个爪子抓 着了那人的手背，那铁手还是紧箍着我，纹丝不动。 哗哗——哗哗—— 几浪水声响过之后，我被拽回溪滩上。 放开我，让我去死!我以为来人是玉娘子，双膝一弯，屁股往下沉，想坐下去。哪想到来人手臂一弯，用力一提，把我压缩成一根细柴棒，夹在手肘里朝溪坎上的林子里飞跑，我使出全身力量，抓，打，咬，踢，没有击中目标，力气全使在空气里，软绵绵，向四周飘散，了无痕迹。 啪——啪—— 我被甩在一颗桃树下，挣扎着要站起来，却看到了来人的脸。 鬼——只在电视剧中看过的鬼，立在我身前了! 我全身抽搐，嘴唇打颤，说不出一个字。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吃你。鬼吐出长长的舌头说。 我身子筛子般抖动着，不敢说，也说不出话。 别怕，我会让你舒服的。鬼狰狞地笑着，身子朝我扑过来。 我呆若木鸡，身子被重重地压在鬼身上。 鬼手插进我的裤腰，用力扒我的裤子。 啊—— 我的裤子刚被扒脱，鬼发出一声嚎叫，身子滚向右边，爬起来往林子深处跑。玉娘子出现在我眼前，双手拿了裤管往我腿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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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你跑出来做什么，差点出大事了。裤子刚套好，玉娘子说。 要不是你傻叔及时赶来——玉娘子的话被我打断了，我咆哮起来，什么傻叔，他是流氓，要不是他，我哪会跑到桃花潭寻死! 你——跑出来——是寻死?玉娘子的樱桃嘴，惊恐成一个大桃子。 嗯。我抬头翘嘴，大义凛然。 为什么?玉娘子问。 我的身子被傻子摸了。我低了头，脸发烫。 你从桥上跌进河里，傻叔冒险跳河救你上来，怎么是流氓了!傻叔——傻——傻子才说他是流氓—— 黑妹崽说，傻子拿臭嘴舔我的嘴巴!我愤怒控诉。 那是人工呼吸，不那样，你会死。你傻叔—— 臭流氓!我不知道人工呼吸是什么意思，打断玉娘子的话，骂道。 啪!玉娘子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我眼冒金星。 我第二次挨玉娘子打了，又是因为傻叔；而八老三，我爹，直到他去年冬天病死前也没弹过我一根手指。这口气，我哪里咽得下去。我像一根笋子，突然从地上冒起几尺高，转身朝桃树林跑，却被横成一字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傻——臭流氓!我杏眼圆瞪，骂道。 是谁，看清楚没有?玉娘子问。 傻叔摇摇头，伸开双手，朝我的身子围过来。他想抱我，他这个动作要表达的意思我早已烂熟悉于心。然而，至从我恨上他后，再也没有让他得逞过。 我转过身子，屁股对着傻叔。傻叔磨盘一样转到我眼前，右手指指天，双手拍拍背。天晚了，我背你回家。我明白傻叔的意思，但并我不领情，迈开步子往家跑。 傻叔的秘密，被我无意中发现。 他扑在卧室的桌子上写着什么，听到我跳进堂屋，慌忙将黑笔记本塞进匣子里。 我轻咳一声，装作没看见他，大摇大摆摇向厨房，然后，拿了一只鸡腿从厨房里蹦出厨房，说，傻子，刚才在路上遇到我娘，她要我喊你去八家寨帮他挑萝卜菜。傻叔听了，走出来，拿了扁担和撮箕，匆匆往外走。 我猫了腰，悄悄跟在他身后，看到他下了石梯，往桃花溪对面的山坡走去，才一溜烟跑回家里，走进他的房间，翻出黑笔记本。 打开笔记本，我怔住了。 除了杜鹃花和数字，上面没有写一个字。 傻叔写得一手好字，桃花湾的人都这么说。可是，他这笔记本怎么就不写一个字呢?虽然，我知道了傻叔有写笔记的秘密，但是，这杜鹃花和数字里藏着的秘密，我无法破译。 傻叔的笔记，每一页都用红墨水画了一朵杜鹃花，每一朵杜鹃花映在白色的纸上，被两片绿叶衬着，艳丽动人。扉页的右下角，用黑笔写了数字，第1页写的是，第2页是，第3页是……最后一页是。 8朵杜鹃花，每一页的一串数字—— 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拿了笔记本昏头昏脑地走出来。 傻叔回来后，我走进他的房间，拿了笔记本追问。 看到笔记本，傻叔的眼皮往上一翻，瞳孔放大，鼓着牛眼瞪我。 说，什么意思?我得意地问。 傻叔的黑脸，瞬间涨得酡红，却摇摇头。 第一次在傻叔面前碰钉子。我感到很没面子，恼羞成怒，抓住他的手，用力拍打桌子。啪——桌子发出一声惨叫。 说不出来，拿笔写!我咆哮着。 傻子盯了我一眼，继续摇头。 臭流氓，滚出去!一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记下这样莫名其妙的笔记本。想到这，我火冒三丈，双手拽了傻叔，要拖他出去。可就在这个时候，玉娘子冲进来，像拖猪拖狗一样，将我从傻叔房间里扯出来。 臭婆娘，屎坑一个!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骂玉娘子。 玉娘子的白脸变成两片红猪肝，我有些得意，继续骂，臭婆娘，臭屎坑，不要脸。 你—— 几颗水珠从玉娘子眼睛里滚出来，她身子僵着，像根树桩。 被傻子这头牛犁了的田，不是屎坑，还能是什么?我想起脓歪口昨天下午在白果树下说的话。当时，我放学经过那里，看到一群人围成一个圈，站在圈心的脓歪口，津津有味地侃着傻叔和玉娘子的事。当时，我虽然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为傻叔和玉娘子打抱不平。现在，瞧见玉娘子对傻叔的亲热劲和对我的狠劲，我相信了脓歪口说的话，玉娘子这块地，看来真的是被傻叔这头脏骚牛耕过，成了茅屎坑。 看到僵尸般木着的玉娘子，我更得意了，将从脓歪口那里听来的话一股脑儿朝玉娘子喷射过去。玉娘子暴跳如雷，魔鬼般一跃而起，飞进厨房，拿了一根山栗棍冲出来，劈头朝我打过来。我脑袋一歪，山栗棒打在屁股上。啊——我尖叫一声，想站起身逃跑，屁股却不争气，沉甸甸地往地下坐，玉娘子手中的山栗棍，便如暴风骤雨噼噼叭叭砸在我的身上。 疯了!玉娘子疯了! 我挣扎着，想逃，无力。只好闭了眼，等死。 山栗棍不再打在我身上，王娘子停手了。我睁开眼，看到傻叔从后背箍了她的双手和身子往房间里拖，他一边拖玉娘子，一边眯了一下左眼，示意我快走。 呸!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傻坐着，一动不动。 四 傻叔和玉娘子的丑事在桃花湾曝光时，我已经在距离桃花湾十五公里外的雷山中学读初二。 星期五的傍晚，我拿了奖金和奖状兴冲冲赶回家，看到屋前的草地上站满了人，一个个叽叽喳喳表情怪异地朝着我家的堂屋指指戳戳。我瓣开人群，侧着身子走到堂屋门前时，看到两团溜圆的光屁股，像两门锃亮的大炮朝天瞄着。走进堂屋，发现是傻叔和玉娘子赤身裸体，被绑了手和背，面朝神龛跪着，脖子低垂，头磕在地板上。 爽儿，你来得正好，你娘和傻子今天终于被我逮了个正着。脓歪口走到我面前，咧嘴笑着说。书记王明天、村长刘东长、妇女主任赵桂花望着我，摇头，叹气。堂屋外的人纷纷往前挤，踮起脚，抬了头，看我。 全身的血陡然逆流而上，一浪接着一浪往我脑门上冲。 头痛欲裂!啊—— 我尖着，双手抱头，朝堂屋外冲。 趴在八老三的坟上，我号啕大哭，泼泪如雨。也不知哭了多久，泪腺干了，冒不出一丝水花，眼睛一黑，瘫倒在坟堆上。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弦月如眉，丝丝微光在远山近树上飘动，淡淡的，若有若无，像萤火虫在飞动。一株野菊花在的我鼻尖上轻摇，紫瓣黄心，闪着星星点点的霜，散发出淡淡的香，若游丝，一缕一缕地，从我的鼻孔往下渗，却凉透了骨髓。我站起来，目无表情冷若冰霜地往雷山中学方向走。 第二天下午，黑妹崽竟然出现在我的寝室里，说，你娘沉潭死了，回去看看她吧。我身子一震，全身一阵痉挛，咬了牙，不让泪水流出来。 等了我半天，看到我屁股还是牢牢钉在板凳上，一语不发，黑妹崽叹口气，站起来说，去看看你娘吧，我敢保证，他们是被冤枉的，尤其是你傻叔—— 黑妹崽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一听她说起傻叔，我额头上的青筋暴出来，滚!我双手一推，黑妹崽滚出了门外，我拉了门，反锁。 十天后，我收到了黑妹崽的信： 爽儿，因为前些年的不懂事，我给你的心里留下了创伤，在此，我向你赔罪。 在写这封信前，我犹豫了很久，因为我猜想你很有可能不拆这封信，即使拆了，也不一定能看完。而且，我知道你只要看完这封信，一定会伤心欲绝。但是，为了傻叔，我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一说起傻叔和你娘，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傻叔踏遍全寨人家的门，求人挖井和抬殇。可人人都说你娘死得凶，谁接近了谁倒霉，没有一个人愿意挖井和抬殇。傻叔便将你娘背到你爹的坟山上，一个人刨土挖井，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你娘入土为安。 你娘入土后，傻叔在她坟边睡了三天三夜，水米不沾。村支书王明天找到他，要他回家，他拼命摇头，那个傻劲，分明是想死在你爹娘坟前。王明天无奈，只得说，你陪死可以，但你死了后，赵爽儿怎么办，她到哪去找学费和生活费?听了这话，傻叔才站起来，低头弓腰走下山。 你娘入土后的第二天，全村的人都看到脓歪口因为强奸幼女被警察抓走的情景。我娘就给我说起你娘给她说过的事：在外飘荡十多年的脓歪口回村盖了楼房后，长久地居住在桃花湾，不再在外地四处飘荡。有一天，他跑到你家里要和你娘睡觉，被傻叔拿棍子赶走了。在那以后的一年里，脓歪口时常跑去骚扰你娘，每次都被傻叔赶走。后来，你娘就喜欢上傻叔，拉着他到乡政府婚姻登记处领导结婚证，却因为傻叔没有户口身份证和身份不明，他们没有领到结婚证。 说到这，你应该明白，傻叔和你娘为什么会被脓歪口捉奸曝光了。 爽儿，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原谅傻叔和你娘，而我这些天，总是被他们感动，常常以泪洗面。你娘走后，傻叔再没有开过笑脸。为了给你筹学费和生活费，他承包了四家人的田，没早没晚地干活，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大圈，头发也全白了。 爽儿，我们原本是好朋友，只因我少不更事，听信了脓歪口的谣言，以为傻叔是个恶人，我们才反目成仇。有一次，傻叔帮了我一个大忙。从那以后，我不仅知道他不是流氓，更知道他是全村最好的人。 看到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傻叔，如果你有空，还是来看看他吧。看他的身体状况，真是越来越差了，不知他还能活几个年头。爽儿，来看看他吧，趁他还活着。 明天，我就要到深圳打工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桃花湾。你天性聪明，成绩优秀，只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大有出息的。加油，爽儿，祝你早日考上理想的大学。到了深圳，我会与你联系。 再见，爽儿! 王荷花 黑妹崽的信，不是没有打动我。有几次，我打定主意要回桃花湾，到玉娘子的坟前好好哭上几场。但是，每当这时候，我总会想，如果没有傻叔，玉娘子怎么出事?又怎么会狠心抛下我自杀?我又怎么会成为一个孤儿?一想到这，我就恨，这恨，长久地盘桓在我心里，哪怕是我后来上了大学和参加工作，也挥不去，斩不断。 黑妹崽一定不会想到，她的信让我更恨傻叔了。 为了报夺娘之恨，我在学校拼命地花钱，想以此狠狠地折磨傻叔。 虽然，我每天心安理得地花着傻叔寄来的钱，享用着他带来的瓜果零食。但是，对于傻叔的求见，我没有给过他一次机会。尽管他时常到雷山中学和白平一中给我送吃的和用的，但都只是按我的要求把东西放在门卫那里。有一次，我去拿东西时，门卫说，那个满头白发的哑巴是你爷爷吧，刚才来送东西时倒在校门口，好半天才爬起来。门卫要打电话给我，却被他拒绝了，他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不能让爽儿见到我，她会伤心的。门卫见我的眼帘上闪着泪光，说，他刚走不久，腿脚不灵便，想见他，你现在追还来得及。我扯腿跑出校门， 看到一个人走在面前，红毛衣，蓝布裤，弓腰驼背，低头垂脖。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脑袋脖子低得和肩膀屁股平行的人，这背影，不像人，像慢慢挪动的乌龟。如果不是看到玉娘子织的那件红毛衣，我决不会相信他就是傻叔。傻叔原来虽然佝偻着背，腰和脖子却是挺直的。 我眼前晃荡起荔枝青枣巧克力，提子龙眼冰淇淋，这些家境一般的学生消费不起的零食我却经常享用。钱花光了，就发短信要傻叔寄。在我上中学的六年时间里，我与傻叔唯一的联系就是发短信要他寄钱，循环再三，周而复始。傻叔从不让我落空，更没有问我为什么比桃花湾的其他同学多用钱。 为了能够解决你日益增多的费用，傻叔又多承包了几亩田，还养了上百只鸡鸭。前些日子，桃花湾的书记王明天将傻叔托他带来的钱物递给我时，我对他说的这话，无动于衷。现在回想起这句话，我的眼泪竟像雨点般打下来。 傻——叔—— 时隔多年，我终于喊出“傻叔”，发自肺腑。 我喊着傻叔往前追，眼光落在他的红毛衣上。娘——玉娘子!我后退一步，身子迅速闪在樟树后。 听到我的叫声，傻叔身子一抖，缓缓转身，四处张望。 一想起玉娘子，在我心里涌动如潮的温暖和感动瞬间不翼而飞；恨，像那飘散在天空中的羽翼，一齐朝我飞来，被我编织成羽绒服，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感得着，闻得到，它深重的苦痛味紧裹着我，让我艰难于呼吸。 傻叔的身子慢慢转动着，如我家老屋里的石磨。在反复转动和努力张望之后，终于蹒跚离去。 五 大学毕业后，我在平阳县民政局工作。几年后，被局长王向阳提拔为办公室主任。 一天下午，局长王向阳走进办公室，表情严肃地说，赵主任，去预订一块碑，质量要好。 我嗔嗔舌头，说，谁啊，值得局长这般重视。 烈士——一定要追认他为烈士——真正的烈士—— 王向阳喃喃自语着，眼泪竟啪嗒啪嗒往下流。 王局长，你——我欲问又止。 好吧，给你说说他，他的故事，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王向阳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右手往眼睛上一抹，说： 当我和张局李局急急忙忙从别的灾区赶到桃花湾时，桃花湾的洪水已经退了。书记王明天给我汇报，说洪水冲走了十栋房、15头猪、多只鸡鸭，还冲走了一个6岁的孩子。看到我脸色大变，王明天又说，孩子被救上来了，只是——救——救孩子的人死了。我心里一沉，要他立刻带我和张局李局去看望那个救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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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躺在一块门板上，刚洗了澡，还没有入殓。我走过去，对着他鞠躬时，看到了他左额上的蜈蚣疤。我身子一颤，朝着他扑过去，伸手掀他的衣服。旁边的村民慌乱跑过来阻止，说，动不得啊，动不得，动了死人的东西会倒霉的。 掀开衣服，我竟然看到了那块我找了30多年的胎记，像一个菱角浮在那被水泡得腐烂苍白的肚皮上。我扑嗵一声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仍然傻傻地跪着。张局李局和村民们都跑过来拉我，我置之不理，眼瞪胎记，一动不动，思绪早已回到了30多年前的那场战斗。那天拂晓，弦月还挂在天上，我与10多个战友跟着侦察排长甄良行在高地执行侦察任务时，听得一颗流弹在我身边炸响，我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把，就不省人事了。当我睁开眼时，看到鲜血直流的甄排长躺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放在我的背上，人已经昏迷不醒。最后一次看到甄排长，是在他做了手术后，医院看他和他说话时，他却总是对着我们傻笑，医生说他左脑里的子弹虽然取出来了，却记不起以前的任何事了，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因为战斗吃紧，看完他后我和战友重新走上前线，医院去看他时，医生说，他医院跑了出去，去向不明。想不到，这一别就是30多年，更想不到，重见他时—— 王局长说到这里，失声痛哭，上气不接下气。 哇——我失声痛哭…… 王局长控制住情绪，问：听说你是桃花湾人，认识甄——傻—— 不认识，我很小就离开桃花湾到外面上学了，我赶紧打断王局长的话，擦着泪说。看到他还疑惑地盯着我，我慌忙躲着他的目光，说，王局，你刚下乡来，好好休息，我预订墓碑去。 我以探望分居的丈夫为由，躲过了为烈士甄良行举行的追悼会。据办公室的小林说，追悼会在桃花湾举行，前去参加追悼会的县领导、局领导、乡镇领导非常多，大大小小的车辆从村头排到村尾，像一条长长的龙，一直盘旋到村子外几公里的地方，花圈多得难以数计，灵堂内外成了一片片花海，锣鼓阵阵，管弦齐鸣，浩天动地。桃花湾的百岁老人林长升说，他活了岁，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得这样热闹和风光。 看到傻叔的墓碑，我惊得舌头吐长了一截。 我订的墓碑不翼而飞，立在那里的，竟是一块汉白玉! 碑石洁净，白如脂玉，腻若肌肤，饰以梅兰竹菊、飞龙走凤，工艺精细，巧夺天工。愣了许久，我实在想不出这奢华的墓碑怎么会从天而降。 英雄甄良行永垂不朽! 碑文正中，刻着这些字，按王向阳的要求，这上面要刻的，是“战斗英雄甄良行永垂不朽! 这——我寻思着，看到墓碑四周，开满了杜鹃花，红艳艳的，一直红到了八老三和玉娘子那边。 这——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他是战斗英雄——不全面——是英雄——对，永远的英雄!有人在我的背后说话。 爽儿——有人在叫我，声音似曾熟悉。 黑——妹——崽——。当那人走到我面前时，我寻思着，慢慢喊出这个已经陌生了的名字。 小姐，这是我们王董，深圳宝芝琳养生美容有限公司总裁。黑妹崽的身后闪出一个漂亮优雅、精明干练的女子，微笑着向我介绍。 这——望着黑妹崽，不，是王荷花——王董事长，我说不出话来。 黑妹崽，是我的小名，爽儿是我小时最好的朋友，她这样叫我，亲切。周总，我现在和爽儿说说话。王董事长嫣然一笑，玉手轻轻一挥，周总退在了一边。 王董事长——不，黑妹崽，我还是习惯这样叫她，听我说起汉白玉碑的事，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轻轻说，对不起，这碑是我换了，怕你不同意，我事先没告诉你。 这碑，花钱不少吧?我问。 不贵，极品汉白玉材料，只要12万。王荷花淡然一笑，说。 这——傻————为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问道。 还记得你问过我对傻叔的态度为什么来了个大转弯吗? 你只说他是好人，从不透露真正的原因。 我的身子也被傻叔摸过抱过，我怕你报复我，一直不敢说出来。王荷花低着头，轻声说，那天，我娘拉着我到你家感谢傻叔，你娘说，我是傻叔从脓歪嘴手里救下的第7朵杜鹃花，代号…… 笔记本——杜鹃花——一串串数字—— 这些是我在傻叔将我从桃花林救出来的第二天发现的关于他的秘密，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无法破译。 —— 最后一串数字闪进我的脑海，我恍然大悟，扑嗵一声跪下去，使出全身力气哭喊，傻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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